厢军和衙役把守河神庙和碧云山庄,禁止任何人出入。
骄阳似火,暴晒岸上孤零零的骸骨。
衙役要求围观的官员和老百姓后退,他们按着刀柄围成一圈。骸骨因长年在水中,某些骨头已丢失,勉强能拼成一副。
“肩窄、盆骨大,其他骨头较幼,这是女子的骸骨。”
此言一出,老百姓窃窃私语
。忽然有人失声说:“昨、昨晚草民看见水鬼,一定是她!”
“昨晚草民也看到!披头散发、湿漉漉的,一定是水鬼上来申冤!”
人群中的唐初旭面无血色。
“水鬼?”燕承天示意他们肃静。“宋捕头,请代本官请仵作过来。”
宋锦如领命离去。
唐宇德不解,“仵作能检验骸骨?”
“仵作的本事捉摸不透,尸骨之事等仵作来再查明,先查龙舟沉船之谜。龙舟赛前放置何处?”
“回燕大人,四艘龙舟一直放在祭坛下。”队长秉道。
燕承天摸胡子思考。
祭典过后,任何人都能潜入祭坛,他首先排除白天犯案。白天老百姓挤在河神庙求签祈福,有人接近祭坛会遭人怀疑。
至于昨晚,有庆典有唱戏,河神庙冷冷清清乃作案好时机。念及于此,他吩咐衙役带所有老百姓和官员去河神庙等候。
到来参加祭典的老百姓成百上千,他头疼该如何盘问。
“燕大人,下官等人也要待在河神庙?”小部分官员质疑。
唐宇德义正辞严:“一旦查清真相就会放行,此前希望各位同袍合作。”
二品大人发话,他们不好辩驳,不情不愿地跟衙役走。部分衙役留下看守尸骨,为她盖上凉席。
两座观赛楼摩肩接踵,挤不进的官员站在楼下。燕瑶和浑身湿透的燕珩也在楼下,她抱怨平安符没有用。
“当然有用,没有它我怎能顺利上岸,可能被水草缠着。”
她知道二哥安慰自己便不再抱怨,轻轻推他到太阳底下晒干衣物。
本来她打算通过观察所有人的气运锁定破坏龙舟的犯人,但大家因官兵围困而产生灰蒙蒙的霉运,淡淡的连成一片。
她看不出谁比较可疑。
接着燕承天等人到来,他们先到对面的祭坛底下。
祭坛由木材和竹子搭建,底部镂空作库房,放置祭祀用的大鼓、铜锣和唢呐。
唐宇德点燃蜡烛照明,一团鹅黄烛光破昏黑。
燕承天在空地蹲下,找到许多木屑。“果然有人在此破坏龙舟。知道龙舟放此地的还有谁?”
“庙里的僧侣、参加赛龙舟的队伍和多次来观赛的人都知道龙舟放在祭坛底下。”
两位大人头疼不已,范围不但没有缩小反而扩大。
燕承天再度检查地面,想起没带儿子来,说不定他能闻到可疑气味。不多时,他发现鞋印。
进来的只有燕承天和唐宇德,其他人停留库房边缘,因此燕承天肯定鞋印不属于他们。他借唐宇德的烛光寻找相同的鞋印,经过对比鞋印小自己少许。
忽而他坐下,烛光凑近自己的黑靴鞋底。
其他人不明所以,心想燕大人办案的方法真特别。
“唐大人,请容许下官看一看你的鞋底。”
唐宇德略忸怩地抬脚。
“下官明白了,回对面吧。”
楼上楼下望着他们回来,议论纷纷。恰逢其时,宛舒和捕快带着河神庙的所有僧侣到来。
燕承天扫视僧侣的鞋,而燕瑶愣了一刹那。
“请楼上各位下来,本官有要事询问。”
话毕,成百上千老百姓下楼,重重围住众官员。
燕承天高声道:“请所有官员都本官的左手边。”
他们面面相觑,宛舒率先到燕承天左边。尔后,官员陆陆续续照办。燕承天走进官员人群低头扫视,末了说他们与破坏龙舟无关。
“现在请所有姑娘和妇人到本官的右手边。”
燕瑶快速到燕承天身边耳语几句,后者面不改色地点头。
闺女太优秀,他抑制欣喜之心,不动声色观察众女子的鞋子。
最后剩下平民男子、僧侣和公子哥儿。燕承天指着农民打扮的男子,“你们出来。”
顿时他们惴惴不安,顶着官兵锐利的逼视,硬着头皮站出来。
官兵随时抓捕,只等燕承天一句命令。
然而燕承天话锋一转,“你们也和破坏龙舟无关。剩下你们,涉嫌破坏龙舟。”
某些官员脸色剧变,因为儿子就在嫌疑人群中。“燕大人,你有何证据证明他们有嫌疑?”
公子哥儿脸色铁青,只有燕珩和唐初旭淡定。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
燕承天不紧不慢地解释:“因为鞋印。本官发现放置龙舟处的位置有许多木屑和一对可疑的鞋印。鞋印是一圈又一圈的缝线组成,大小比本官小半个指头,率先排除女子作案。”
“而官员规定穿黑靴,靴底乃布裹木板制成,无密密麻麻的缝线痕迹,亦排除。至于农民穿草鞋,鞋印不符。最后剩下常见的布鞋,鞋底皆慢慢是缝线。不信让他们抬脚。”
官员哑口无言。
燕承天逐个嫌疑人检查鞋底,可惜没有人鞋底沾木屑。案情看似陷入死胡同,但燕承天依旧镇定。
“现在请伸出你们的双手。”
为了赶紧洗脱嫌疑,嫌疑人纷纷伸手。有人犹豫,燕承天尽收眼底。
燕承天慢悠悠地检查,当走到一名年轻的僧侣前面,他将其手掌翻过来。“小师傅,为何你的虎口又红又有损伤?”
旁人一同侧目,眼光怪异。
“因为昨天扫了一天地,虎口磨损了。”
“原来如此,辛苦小师傅了。”燕承天接着检查别人。旁人一头雾水,以为年轻的僧侣是犯人。
待检查完,燕承天又回到年轻的僧侣跟前。“小师傅,你为何要破坏龙舟?”
“什么?真是他破坏的?”
旁人议论同时,官兵带刀走近。
年轻的僧侣略慌神。“燕大人,贫僧说了虎口是扫地时磨损,与破坏龙舟毫无关系。”
燕承天蹲下,从他灰蓝长袍的下摆拔出一根指甲粗的木屑。
“扫地为何扫出木屑?本官能命人比较两者的木质。”
年轻的僧侣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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