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非良人

第五章 用和离书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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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次只是三国商人初此会晤,弈家作为淮商之首,便设宴招待,大家互相引荐一番后,今日议事就算是告一段落。

回房之后,常德赶紧取下紫砂灌中温好的药伺候弈妍服下。弈妍这两年在外经商,并不太顺畅,面临各方难题,每日殚精竭虑,午夜惊醒也是时常之事,长此以往,便落下了这不治之病,胸痹症。

服完药后,见弈妍脸色缓和些许,常德这才小心翼翼道:“家主,这些年您未在府中,兴许不知,这少主对少夫人的确是……”

“好了,又不是什么要紧之事。”弈妍打断他,拿起方巾拭去嘴角残留的药汁:“南初那点小心思,我怎么会看明不明白。”

常德一知半解:“家主是故意的?”

弈妍将手中汤药搁置一边,慢条斯理道:“南初虽然不是我一手带大,但我终归是他母亲,他那点小心思,我勉强还算是了如指掌,更何况,波兰国物产丰盛,这批香料是首笔生意,如今不光是我们弈家,还有那几位上庸国商人,哪一位不是虎视眈眈?”

在这片大陆,淮宁国、上庸国、波兰国最为强盛,不论是军事力量还是综合国力都不相上下,可谓三国鼎足而立。其中,上庸国与淮宁国一衣带水,与遥远的波兰国隔海相望。但波兰国国主早些年夜郎自大,闭关锁国多年,早已不与外国有任何贸易往来,此番新任国主推翻旧政,这才打开国门,这首批生意自然至关重要。

“那家主为何要在集议之时,故意责问少主?”常德一直费解:“这不是在波兰国面前丢了面子吗?”

“他那个面子还需要我丢吗?满街人尽皆知。”弈妍有些生气,最后却只是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弈南初娶简一无非是为了继承人之位,不过他再这么肆无忌惮下去,名声迟早败坏,那波兰国人又尤其看重个人的德行品质,所以今日我只是逼着他为自己辩解一番罢了,不然依着他那个性子,打死都不会主动澄清这件事。”

听到这里,常德才由衷长吁一口气:“原来家主早有打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拆他台?故意给他难堪?”弈妍没好气地接过他的话。

常德讪讪一笑。

“不过话说回来,南初同我年轻的时候,倒是有几分相似。”看着杯中自己已经不再年轻的倒影,弈妍忽然有些怅然若失:“心思都用在拓展市场上,只做自已认为对的事,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可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处于棋局之中,又怎可能不动一子?”

“小的愚见,却觉得未必。”常德道:“少主在生意上,一向谨慎小心,遵纪守法,有过人的天赋,他不执黑白子,却可以做稳托全局的棋盘。”

弈妍笑了笑:“你倒是看得起他。”

常德郑重其事:“少主可是百年难遇的经商奇才。”

弈南初是弈家独子,但淮宁国家业传女不传男,长老们恐弈府后继无人,索性将重心转移到比弈妍小上十岁的二家主弈兰双身上,故这些年对弈兰双精心栽培,却对弈南初不闻不问。却不想,弈兰双未成气候,弈南初却如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起来,当然,成长的不仅是身段,还有智力。他十四岁就在才济济的商行中脱颖而出,十五岁时经营珠宝,三年内店铺遍布全国,如今弈家珠宝在淮宁国乃至周边国度都是独占鳌头,成为弈家垄断产业,那还仅是他家少主初露锋芒,再到如今,弈南初手里控制着淮商大半经济脉络,虽是弱冠之龄,却已是业界赫赫有的存在。

“不过我这刚一回来,兰双就跟南初二人就有了口角之争,看来,他二人终于还是蠢蠢欲动了。”

常德知道弈妍不愿看到这样的局面,安慰道:“一家人,难免盎盂相敲,家主莫要在意。”

弈妍自然不在意,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感悟:“以前年少气盛,有点时间,总想花在外面,多做几桩生意,现在家族兴隆了,却只想和和气气地,把余生的时间留在家里。”突如其来的伤春悲秋,让弈妍有些沉重:“……这个决定,迟早都是要做的。”

常德有些不明所以:“家主,是要做什么决定?”

窗外一轮孤月,遍撒清辉,弈妍提笔写字,启齿轻道:“明日,你去通知栖南房和栖成房,谁能谈下这笔香料,谁就是弈家继承人。”

常德猛然大惊:“家主?那您……”

“我时日不多,也该早做准备了。”

短短两句话,弈妍说得何其轻描淡写,常德却是吓得扑通一声颔首在前,决绝请求:“请家主不要再说一些不吉利的话了!”

凉夜晚秋,风卷绡纱,弈妍淡淡一笑:“迟早的事而已,要是我提前走了,这也算是一份遗嘱。”

常德面色悲恸。

一桩香料订单直接决定弈家继承人,此消息一出,无疑平地惊雷。

“我为继承人之位苦心经营这么多年,她却拿一笔订单就草率决定了?”得知此事的弈兰双愤怒不已。

弈南初身为男子本就没有直接继承权,可除了他有过人的经商才干外,还因找了个上门妻简一,这才破例入选继承人一位。原本她以为只要挑拨弈南初跟简一的关系,让他们和离,就可以令弈南初失去继承权,哪知这简一不知被下了什么蛊,被百般欺辱竟还对弈南初死心塌地,如今弈妍又整这么一出,实在让她窝火,毕竟弈南初的手段她是领教过的,莫说她了,放眼整个淮宁国,哪个商人敢跟弈南初争生意?

“家主明显偏向少主。”随身侍从激愤地为弈兰双鸣冤:“到底还是疼她那亲生子些。”

闻言,弈兰双目光登时锋利起来:“你也觉得我能力远在他之下?”

“小的不敢。”自知失言,侍从立刻跪下。

弈兰双冷哼一声,任由他跪着,再未作理。

过了一会儿,侍从又开始拍马屁:“虽然少主在经商之上无可挑剔,但二家主得家中长老厚爱,这些年也是风生水起,经营之道绝不逊色,小的相信此次二家主一定会大获全胜!”

“那是自然。”

见弈兰双态度好转些许,侍从又道:“那关于此次香料的运营方案,二家主可有头绪?要制胜少主,可非易事。”

弈兰双冥冥暗想了半天,最后道:“你说有什么办法能让简一决心跟他和离?”

侍从:“……”

与此同时,常德已到栖南房,将昨夜弈妍亲笔书写的尺牍交到弈南初手上。

仅一尺内容,他却目不窥园地看了足足两盏茶的功夫,却还是不解道:“母亲未及知命之年,此事尚且不急,为何这么快就以此做决定了?”

常德就知道他会有此一问。

弈妍一直隐瞒身患胸痹症一事,回来之后又极是折腾,导致病情急剧下降,指不定哪一天就是她的最后一天。更何况,近几年弈妍都居于波兰国,对弈南初和弈兰双所知甚少,而此桩生意至关重要,不仅可以打开淮宁国与波兰国的市场,更能让弈妍在短时间内看出他们各自的能力,毕竟,她已经没有时间以及精力再逐一考验他二人了。

可惜这些,常德不能直言道出,只能嘱咐道:“家主对此桩生意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少主可要认真对待,莫要错失良机。”

弈南初目光深谙,不知冥想何事去了,常德走了很久之后,才环顾四周,问:“简一呢?”

端茶进来的常学略略一忆:“我过来时,好像看见少夫人在后院。”说完,就见一封未开的书信从弈南初身上掉下,常学放下手中茶具过去将其捡起后定睛一看,竟是一份和离书!

“少主?”常学顿时面带惶恐,劝慰:“当初您娶少夫人就是为了继承家产,现在家主刚回来,先正处节骨眼上,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和离!所谓忍一时百万富豪,退一步富甲一方,少主三思而后行啊!”

“……”弈南初复杂地打量了他半响后,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自然知道。”

常学更加困惑:“那这……”

“这是当年和婚书一起准备的。”弈南初低眉夺过他手中的和离书,再次放回袖兜之中,脸上无波无澜,极是散漫:“随身带着,辟邪。”

常学:“……”用和离书辟邪也是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