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荣华

第二百三十八章 惊天下,念苍生

sodu,,返回首页

sodu

正月二十一晚上赵王府的这一场大火不但震惊了整个京师而且震惊了整个天下

一夜马蹄在京城各条街面上疾驰而过的声音不知道吵醒了多少人的好梦也不知道让多少达官显贵的府邸尽起家将以做守御而当次日一大清早无数雪片似的传单洒满了京师各处角落尤其是贡院街以及国子监三山街奇望街大中街这些最热闹的商业繁华地段的时候一时间人尽皆知昨夜是禁卫派人欲图强行闯入赵王府结果王府中人迫于无奈将整个王府付之一炬随即冲杀而去

皇帝不能理事已经有数月早朝自然也免去了然而当不少官员坐着车马轿子前去各家衙门的时候不少人的袖子里都笼了一张甚至数张这样的纸暗自唏嘘赵王府一夜之间化为白地的同时更多人也不禁为赵王府中人的决绝而暗自心惊但在真正的大佬们眼中赵王府的那几位贵人如今身在何方这才是最要紧的关键

至于东宫的案头上自然而然也少不了这些纸片只是其中大多数已经被太子揉碎撕碎了丢在地上昨日得知赵王府火起的时候大为震惊的他便已经登上了西华门楼俯瞰过亲眼看见那火光冲天几乎映红了西面大片天空的情景这种强硬的反弹是他事先完全没有预料到的赵王府亲卫也就是一二百陈善昭陈善睿兄弟的行踪暂且不论世子妃章晗和宛平郡王妃王凌都是妇人面对巨变能够守住王府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可她们竟敢放这么一把火

尽管已经下令人去清理各处的传单再去张贴安民告示但太子起头的打算是在昨晚上有所收获之后就给赵王府扣上一顶大帽子甚至是用皇帝先前处置陈善聪的例子把陈善昭陈善睿兄弟的宗籍一块剥夺这如意算盘已经是落空了

毕竟那些传单也不知道是谁起草的内容竟是声泪俱下地在那陈述皇帝对陈善昭和陈曦父子是如何宠爱陈善昭如何想要侍疾却被摒弃于外而此前好容易获准探视天子却已经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却仍以口型示警王府上下早做预备诸如此类云云……总而言之从头到尾都是说有人欲图暗害赵王一系

殿下……知道太子的心情很不好东宫上下人等无不是陪着小心这进来禀报的太监便先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见太子冷冷抬起头来眼睛里头血丝密布他方才低声说道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去请夏大人张大人和各部尚书侍郎了只是……

只是什么

太子见那太监只是不说话心头不禁生出了几分不那么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那太监犹豫了许久最后方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夏大人还有张大人……他们……他们告病不曾到部理事

闻听此言太子只觉得脑际轰然巨震夏守义是吏部尚书而张节是户部侍郎但谁都知道后者才是真正掌握户部钱袋子的角色户部十三司的事务全都少不了他前者更不用说了吏部那些纷繁的事务自是其人最为娴熟这两个人倘若躲着不出面那么其他官员必然会有样学样那时候他最得意的大义名分便荡然无存

还有……尽管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说出去必然会让太子更加震怒但那太监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宫中淑妃娘娘还有惠妃敬妃娘娘下令闭了三宫大门说是身体不适一应宫务让太子妃接手……

这话还没说完太子便重重一巴掌拍在扶手上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尽管皇帝如今大多数时候都昏睡着纵使醒了也做不了什么宫中都在他掌握之中那三位皇妃都连任何消息都传不出宫门但这样一种鲜明不合作的态度倘若传扬出去外头又会怎么看他储君还未登基便逼凌三宫母妃对于去岁章晗临产时已经受损过一次的名声而言这是更大的打击

她们可还说了什么

见太子竟然按捺怒火这么问了一句那太监顿时脑袋垂得更低了:三位娘娘什么都没说只是说此后不见外客

孤倒要看看她们是不是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肯见太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冷冷地说道让太子妃下令旨召武宁侯夫人进宫

尽管太子的态度时冷时热但此前内外局势俱在掌控太子妃方氏自然踌躇满志因而即便昨夜的消息不好可对于三宫皇妃都称病不出她只觉得那是她们避其锋芒不敢和自己相争可太子既然说让她下令旨召见武宁侯夫人她自然乐得在顾家这种老牌勋贵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威势当即吩咐了妥当人去办然而这令旨出宫一个时辰后进宫来的却并不是王夫人而是那此前去传旨的太监带回来的更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消息

武宁侯夫人病了就连顾家太夫人也病了

正月二十二这一天病的远远不止吏部尚书夏守义户部侍郎张节宫中的顾淑妃和惠妃敬妃以及武宁侯府的太夫人和王夫人……五府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等等各式各样的衙门告病不出的官员不下五六十其中既有和秦王府赵王府亲善的但也有往日清正的更有甚者直接上书请求致仕而勋贵武臣之中告病的摔断腿的少说也有七八个以至于接下来一连数日街头巷尾的百姓们相见的时候寒暄之后拉扯的闲话再不是东家长西家短而是另外诡异的一句

可又有哪家大人病了

北城安仁街上的一家茶馆后院当章晗听到那计嫂子绘声绘色地说着如今茶馆唠嗑的这种新鲜话题也不禁笑得前仰后合而王凌则是支着下巴冷笑道:活该太子还以为这是他刚刚被册为太子名声清白无瑕的时候了且不说太子妃干的蠢事都算在他头上就是之前在大嫂临盆的时候闹腾出来的那么一桩案子有心人还会不知道是谁干的这一场火烧的不但是赵王府也是他剩下那点子威望和名声

计嫂子是当年惠妃身边最得意的宫女之一脾气自然和惠妃一样爽利大方那天晚上王凌翻墙而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掣出了枕头下边的裙刀等王凌亮出了那枚金钱她却立时就相信了继而连忙披衣下床去外头开门把章晗放了进来不顾半夜三更大冷天又是熬姜汤又是烧热水一忙活就是大半宿她当初在宫中毕竟是见惯贵人的人了在章晗和王凌面前也没有太多的畏缩此时听王凌这一说她先是一笑随即就不安地皱了皱眉

话虽如此就怕太子殿下一怒之下会不会对那些大人们不利……还有惠妃娘娘毕竟是在宫里若有个万一……

你不用担心章晗微微一笑旋即方才开口说道太子殿下虽已经册封两年多了但他毕竟非嫡非长生母又并非皇后凭借的只是皇上给的东宫名分自身实力说不上有多了不得那天晚上动用的金吾左右卫是威宁侯旧部只因为顾振追随了他这才能够动用而其他兵马就算他安插了有人可要完全掌握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一蹴而就的毕竟皇上病重不能理事就这么一会儿宫中三位娘娘中并没有父王和秦王殿下以及几位有实力外藩的生母他不会轻举妄动更何况咱们把皇上的状况散布出去了他也得防着秦王打过来

可若是他真的掌控了京城里头的兵马那不说宫中三位娘娘就是咱们还有如今称病不出的那些勋贵大臣恐怕就危险了王凌说着便一按方桌站起身来看着章晗说道京卫兵马之中也有些父亲的旧部要不我设法去一一联络

四弟妹你还真是急性子章晗笑着站起身把王凌按了下来见计嫂子抿嘴一笑避了出去她挨着王凌坐下之后就低声说道咱们为什么避到这儿来还不是怕王府在京城的那些地方被人顺藤摸瓜了你爹隐退多年当年旧部别人兴许都忘了但在这种紧要关头你摸了过去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不但暴露自己也连累了别人根基未稳太子暂时不会动那些不好动的人反倒是那天咱们遣出府去的下人据计嫂子说还都被押着还有秋韵和飞花都还生死未知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究竟有多少亲卫逃出去了……

见章晗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担忧王凌也不禁怔忡了起来过了良久章晗才轻轻摇了摇脑袋仿佛是想把所有这些糟心的情绪都赶出脑海随即便说道:住在这儿如今虽说清净安全但若是等到太子掌控全局那时候全城大索不说寸步难行就是被人发现也只是时间问题更会连累了别人

大嫂说的是咱们留在京城可不是为了在这儿窝着安全的王凌说到这里想起才住了不到一年如今却已经化为废墟的鹏翼馆脸上露出了一丝深深的戾气像老鼠那样寻个地洞躲着这也实在是太憋屈了

章晗笑了笑随即方才站起身来到计嫂子特意收拾出来给她和王凌放东西的一个藤箱前若有所思打开了盖子火烧赵王府是她对王凌早就提过的最后一招此前虽说把陈善昭的所有藏书都挖坑埋了小巧容易携带的东西也转移了不少出去但那些大件笨重的家具屏风等等却不得不付之一炬其中还有好些宫中的珍品然而有些东西她却绝不会留在别处不管是王凌当初作为见面礼送给她的裙刀抑或是皇帝赐下给她和王凌的那两幅斗方当然还有她手上这个陈善昭在玉虚观中送给她的玉镯子

王凌见章晗站在那儿翻着藤箱中的东西想起两个人全都是连衣裳都没法带却又不敢让计嫂子到成衣店去买更不用提裁缝做了因而到最后是计嫂子拿出了当年惠妃赏赐的几匹颜色朴素的尺头章晗日夜赶了四五天总算让两人都能换上一身家常衣裳想到自己起头自告奋勇要帮忙最终却没法见人的针线她的脸上一红随即便站起身走到章晗身后

大嫂翻什么呢见章晗拿在手中的竟然是皇帝赐给她的那个果字她不禁笑道我原本还担心一路冲杀出来这东西会丢下的想不到险之又险地保住了想想那时候皇上来看晨旭又赐下了这两个字仿佛就在昨天没想到倏忽间就成了这情形……

我只是在想那一夜死伤数百我每每想到晚上就睡不好倘若真的是秦藩反乱诸藩应和甚至父王……那时候天下大乱生灵涂炭那又是怎样一个光景

章晗想到那次在驿站中舒七公子凄凉惨淡的一首民谣让她揪心可若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失去了父母亲人的孩子如此嚎哭尸横遍野乱鸦飞舞只要想想那惨状就足以让她寝食难安尽管她并不觉得他们为了生存而反抗太子的逼凌有错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能坐视好容易休养生息二十年的天下就此大乱倘若如此她怎对得起皇帝赐给她的这个全字

王凌没想到章晗竟然想得那么深那么远她自从记事起父亲就已经是退隐在家但毕竟是世袭罔替的定远侯家境优渥因而一门心思只是专注地跟着父亲学习武艺军略对于外头的民生疾苦并不甚了然天下大乱的光景对她来说有些遥远而父亲的那些老家将流露出来的意思全都是乱世出英雄

大嫂是不是想太多了太子既然妄图窃据御座自然会有人揭竿而起征讨否则若是让他倒行逆施天下百姓只会更受其害而军中上下的有武艺有军略的也正好趁着这一机会脱颖而出别人不说你爹和你大哥若有军功说不能还能一句封爵

章晗顿时皱了皱眉然而知道自己和王凌出身不同看到的东西想到的东西自然而然便截然不同她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战场建功马上觅封侯这是无数男儿汉的愿望可她更希望父兄就算有这样的军略武艺也是在对外的战场上而不是对一度是自己人的同胞举起屠刀想到这里她便放下了手中的斗方随即有些出神地看着前方

四弟妹你说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咱们混进宫去

王凌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直到章晗又重复了一遍她方才确定刚刚并没有听错即便如此她仍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脸色发白地说道:大嫂别忘了如今的宫中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天下

四弟妹汉时那位和你爹一样封了定远侯的班定远曾经说过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太子如今所凭恃的不过是挟天子而令诸侯的大义名分倘若皇上虽病却并未病重到那个地步兴许还会有转机再说宫中三位娘娘都是果断的人想来还有可趁之机

而且那样的话就能化解一场席卷天下的兵灾

意识到章晗真的想要这么做王凌顿时沉默了下来虽说仍是有些不解但她想到真正打起来天底下有实力的藩王并不止秦王赵王这两边若是还有别的看不下去出来帮忙打太平拳一日日拖下去不知道会拖到猴年马月于是再仔仔细细斟酌了之后她不得不承认章晗这兵行险招的一步实在是极其诱惑人可不说如今宫禁森严就算是从前她还是定远侯千金宛平郡王妃也决计没有能耐送个人入宫

大嫂这事儿得等着机缘我回头再想想……对了我到街上打探打探府里那些人的下落

见王凌立时三刻快步出了门去显然是怕了她落荒而逃章晗不禁莞尔她自然知道这事情就是平常也不好办更何况如今这满城风雨的当口她和王凌留在京城固然还能够想法子败坏太子的名声但诸事到最后都是实力说话倘若太子撕开伪善的面具到头来仍是脱不开打仗想来若是陈善昭也在必然也会心存不忍想着想着她的眼前不禁迷离了起来

已经快一个月了如果一路紧赶慢赶陈善昭应该已经到了北平正抱着陈曦拜见赵王和赵王妃一家人终于能够团聚……只盼着他不要星星念念挂着她因为她每天午夜梦回的时候全都满满当当是他的身影换做从前她决计不会相信即便相隔数千里仍旧有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仍仿佛能越过漫长的距离传到她的心中当年和父母兄弟不得不分离的时候她也曾经心痛悲伤可和此次那种心被挖掉一块的空落落却截然不同

陈善昭……曦儿……

摩挲着一直不曾离手的那只白玉镯子章晗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惘然

sod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