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

第六百二十一章 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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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一章其意

越国夫人出身祝氏,虽上了年纪,但仍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姿采。

她穿了朱色长裙,梳了繁复的结椎发,假鬓儿堆得极高,额心美人尖儿下,贴了花钿。

在此时崔氏几个小娘子都绘着细长柳眉的情况下,她画的是晕眉,眉毛粗短,且以笔尖勾勒出翅的形状,胭脂点唇之后,配上她双靥旁点的两笔面靥,哪怕人是带着笑的,却也给人一种极为压迫人的气势来。

她身上披的帔帛拖地数尺,走动间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宫人带领下进来时,傅明华仿佛感觉崔贵妃正向她缓缓走来一样。

祝氏年纪已经不小了,走近之后依稀能看得到她描绘过的脸上的褶子,可是她首先使人注意到的,并不是她的年岁,而是她那极其强大的气场。

就连谢大太太在她面前,仿佛风采都要被她压制的模样。

谢、崔二氏族人行了礼,傅明华又令宫人赐了座,众人依次坐下了,当日傅明华曾见过两次都气质冷淡的大谢氏此时恭敬的站在大祝氏身旁,低眉敛目,不见半点儿嚣张。

“算来娘娘与皇上自成婚以来,臣妇还是第一次进洛阳。”

大祝氏堪堪沾了些椅子边,笑着就道:

“崔家虽然偏居青河,但家中杂事繁重,一直抽不出身来,数次想进洛阳看看,如今皇上登基,娘娘册封,便说什么也不能再错过了。”

她的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冷淡,却又仍端着架子的:

“说来我与娘娘之间,这缘份也是说不准的。”

大祝氏说到此处,转头去看一旁的小祝氏,笑着就道:

“我与二娘当初一个去了江洲,一个去了青河,姐妹分隔两处。原本以为,阿洛当初嫁往青河,已是全姐妹缘份了,哪知太后入宫之后生了皇上,阿沅远赴洛阳,娘娘最终却与皇上成就了那月老谱上的姻缘,可见这缘份一说,实在是妙不可言的。”

小祝氏微微笑了笑。

她身为青洲当家太太,气势也并不差,只是大祝氏说话,她坐一旁一言不发,也没让人将她忽略了。

傅明华也抿了抿嘴角,笑道:

“昔日太后仍在时,数次也提及青河,思念故里。”

大祝氏听到此处,便笑着说道:

“臣妇也猜着如此,所以当日娘娘才会令人召了四郎入洛阳,前来陪她。”她提及崔四郎,在场的人无一不知崔四郎当日进洛阳缘由的,此时大祝氏提起,小祝氏牵披帛的动作一顿,便仰头来看她。

“臣妇生平儿女双全,子孙听话,唯有两个遗憾,却是终身难以弥补了。”

大祝氏说完,傅明华便捏指掩唇,垂眸笑道:

“不知夫人有哪两遗憾呢?”

“一是当年我孜儿最聪明可人,可惜身为女儿身,却不得承欢我的膝下,反倒远来洛阳,从此至亲母女,分隔两地,想见一面,难以登天了。”

她说着,低垂下头去,以帕子压眼。

傅明华抬起头来,似笑非笑:

“第二遗憾呢?”

大祝氏便叹了口气:

“第二遗憾,便是孜儿去得太快,等不及皇上登基,便早早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使我连她最后一面也未瞧见。”

宫中一片静谧,小祝氏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傅明华却扬了扬嘴角,抬眸望着大祝氏看:

“此事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

她含着笑意,目光至崔、谢二氏的人脸上扫过,大祝氏听她如此一说,眉峰微不可察的皱了皱,随即笑道:

“哦?娘娘有何解决之法?”

大祝氏身旁带了崔氏的三个女儿在,傅明华微微一笑:

“太后灵柩如今安放在洛阳里,等昭陵开启之后再放入。”

不知为何,大祝氏一听这话,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傅明华接着又道:

“太后在时,也总数次三番忆及青河,十分思念亲人。”她看着大祝氏,笑道:“如今既然夫人有此遗憾,我便成人之美,令夫人及大太太一干人等,尽数留在洛阳之中,陪伴太后左右,直至送太后入昭陵之中!”

她这一举动,还是与当初崔氏惹恼了燕追,崔贵妃强召崔四郎入洛阳,有异曲同功之妙的。

崔家如何能一日无主?

大祝氏一听傅明华这话,脸色顿时就微微一变,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也维持不住了,正要说话,紫亘却从侧殿进来,傅明华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来:

“先失陪一阵。”

碧蓝上前扶她,殿后燕追兴许是才刚过来,端了茶杯,见傅明华进来了,笑着就问:

“你要将崔氏的人,留在洛阳?”

傅明华点了点头。

她这样做,不是为了与大祝氏一时置气之举,而是经过细细琢磨的。

碧云上前替她整理衣摆、头发,她便侧头隔了张桌子与燕追说话:

“虽说要分大家,但也得从小家入手,凡事由易至难,从细微处入口,总是要方便许多的。”

她意有所指:“提及青河,人人想的就是崔家。”

此话就如当初燕追提南诏。

他曾说过,南诏乃是大唐的南诏,不是武安公府周氏的南诏。

同理,青河也非崔氏的青河,乃是大唐的青河。

“世族如树,扎根越广,便越繁茂,直至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成为荫萌。”她细声细气的笑:“定国公府世子夫人曾与我说过一句话。”

燕追便去握她放在桌上的玉手,扬了一侧眉梢:“什么话?”

“三郎还记得,王府之中,我院中种的那一片木香吗?”

燕追自然是记得的,他此时已经明白傅明华所指是何意思,眼中露出若隐若现的笑意来,点头道:

“那片木香,是我每年令人从江洲挖来的。”

“世子夫人看到此物,十分稀奇的问我,为何洛阳会有独在江南才开的木香。”她微笑着,玉容生色:“我曾与她提过原委,但她不知有没有听进心中。”

怕是当时的阴丽芝,还会误以为自己是在向她炫耀燕追对自己的百般宠爱罢了。(未完待续。)